作者|列聞
近兩年，公安機關屢屢破獲醫藥企業虛開發票大案，若干企業涉案金額甚至超億元。新稅網剛剛獲悉，河南省XX市某園區內一家醫藥公司因通過大量個獨虛開巨額發票，被公安機關緊盯3個多月，于近日收網，抓獲涉案人員30余人。
盡管政府已加大對虛開發票的查處力度，也對醫藥企業進行了嚴加把控，為何相關稅務問題還是屢禁不止？涉案藥企是如何作案的？有哪些常用手段？本文帶您揭開醫藥行業稅務問題的那些謎團。
藥企深水區
最近一次大規模整治醫藥企業的結果公布于4月中旬。
根據民眾反映的藥價虛高問題，財政部同醫保局對77家醫藥企業進行檢查。這次檢查其實從2019年5月23日就開始了，當時財政部下發《關于開展2019年度醫藥行業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工作的通知》（財監[2019]18號），對名單所列77家具有一定規模和影響力的醫藥企業及其關聯企業開展會計信息質量檢查。
檢查結果顯示，這77家醫藥企業中共有19家藥企存在財務問題，主要集中為三大問題：一是使用虛假發票、票據套取資金體外使用；二是虛構業務事項或利用醫藥推廣公司套取資金；三是賬簿設置不規范等其他會計核算問題。虛構業務、虛開發票、票據套取資金的現象較為嚴重，也即17家醫藥企業費用、收入真實性存在重大問題。最終財政部對涉案醫藥企業進行了行政處罰。
而新稅網從各省稅務局公示了解到，2021年前4個月，就有26家醫藥企業因稅務問題被查。據不完全統計，安徽省7家，遼寧省3家，廣東省14家，重慶2家。此次統計包括10家藥品經營企業，3家藥品生產企業，2家醫療器械企業，4家醫藥科技公司以及7家醫藥信息咨詢公司。這些違法同樣集中在虛開發票、偷漏稅等問題上。
國家稅務總局官網顯示，今年以來，全國多地均多次公布重大違法稅收案件，其中大批企業虛開發票并流向醫藥企業被罰。這些虛開發票的案件，涉及稅額從幾千元到幾千萬元不等，大多數在幾百萬元。
空殼公司掩人耳目
藥品流通領域長期存在帶金銷售、多票制、過票洗錢、買空賣空等問題，醫藥領域也因此成為查稅的重災區。
犯罪嫌疑人一般通過設立、購買空殼公司的方式，為醫藥企業開具增值稅發票，為彌補開具發票帶來的增值稅及企業所得稅稅負，一種方式為通過設立的個獨、小規模企業享受的核定征收政策，根據銷售配額統一部署、安排發票開受；一種方式為對外聯系低價取得虛開的進項發票。
2020年底，安徽省合肥市公安局高新分局破獲醫藥領域特大虛開增值稅發票案件。犯罪嫌疑人宋某某用其掌控空殼公司及關聯公司，共計虛開增值稅發票高達2.7億元。
據了解，宋某某通過“黃牛”以5000元到7000元不等的價格購買空殼公司。空殼公司注冊所用的身份證及銀行卡等相關信息均系網上購買所得。宋某某用其掌控的空殼公司幫助醫藥企業開具增值稅發票，幫助藥企或醫藥代表套取“服務費”“回扣費”等非法支出。通過研判串聯，民警掌握了宋某某實際掌控的9家空殼公司，并研判出參與開具增值稅發票的相關公司，一個巨大的虛開增值稅發票的犯罪網絡浮出水面。
這些空殼公司的幕后操控者通常通過網絡聊天軟件相互聯系，一般不公開真實身份，就算是線下交易活動，也會用昵稱、別名介紹自己。在接到虛開增值稅發票“業務”后，他們通常會找3家以上公司通過交叉互開的方式來逃避稅務部門的稽查。
與犯罪嫌疑人宋某某直接聯系的關聯公司近30個，參與虛開或使用增值稅發票的嫌疑人分布在多個省市。其中一個空殼公司一年就開具增值稅發票票面額高達3000余萬元。
為了掩飾犯罪行為，犯罪嫌疑人通常會舉辦一個小型的咨詢會，并會用車船票、住宿票來予以驗證。通常一個20萬左右的咨詢會，宋某某會開出300萬甚至500萬的增值稅發票。
“過票”牟取暴利
涉案企業通過虛開增值稅發票獲取大量非法資金，其中大部分資金通過醫藥代表向醫院、采購人員支付高額商業回扣。
醫藥代表——一個游走于這些醫藥代理公司與醫院、藥店之間的特殊群體。
這些“醫藥代表”類似于中介，編織出一張由個別醫院和藥店采購人員組成的關系網。他們與醫藥代理公司合作，以代理公司的名義向正規廠家采購藥品，再通過“空殼公司”藥企制造虛假交易，偽造轉賬記錄，開具增值稅發票的形式，將藥品價格推高2-3倍甚至更高后，高價銷給醫院和藥店。之后，他們會與代理公司按比例（通常醫藥代表占85-90%，公司占10-15%），瓜分通過制造虛假交易、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非法牟取的高額利潤，同時再給關系網中的醫院、藥店采購人員高額回扣，以維持關系。他們將這種合作方式稱為“過票”。
廣州珠海警方去年搗毀了一條由藥品生產廠家、代理商、“醫藥代表”及個別醫院、藥店人員組成的特大虛開醫藥行業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產業鏈，抓獲以賴某為首的41名犯罪嫌疑人。
涉案的5家醫藥代理公司為填補“過票”產生的增值稅專用發票缺口，通過支付票面金額5%至10%的手續費，向上游票販非法購買來自廣東、湖南、安徽、海南、浙江等多間“空殼公司”開具的增值稅專用發票約1.3萬份，涉及稅額約2.2億元，價稅合計約15億元。
為了掩飾不法行為，這些代理公司以“支付貨款”的形式，將非法獲利轉賬到“醫藥代表”指定賬戶作為回扣，累計金額達3.6億元。
賴某等人組成的非法犯罪產業鏈，不僅造成了國家巨額稅款的流失，更造成了進入個別醫院、藥店的藥品價格虛高，坑害了看病就醫和買藥治病的人民群眾。危害極大。
提前謀劃做好稅籌
眾所周知，兩票制的實施直指醫藥行業票據問題。國家在公立醫療機構藥品采購中推行“兩票制”改革，即藥品生產企業到流通企業只能開一次發票，流通企業到醫療機構再開一次發票的規定。近年來，針對醫藥行業的虛開發票問題，有關部門也在加大查處力度。
據華稅律師事務所發布的《醫藥行業涉稅刑事風險報告（2021）》顯示，在2016-2020年度醫藥涉稅刑事案件數量出現較高幅度增長，這與這幾年間九部委糾正醫藥購銷領域不正之風，重點整治“掛靠走票”、嚴厲打擊虛開發票有密切聯系。
報告分析稱，由于藥品相較于一般商品，對貨物真實性的核算更為復雜，因此醫藥企業涉嫌虛開的案件辦理周期較其他行業也更長，2017年醫藥行業整治專項行動所涉案件轉化進入刑事程序并陸續審結是2020年案件數量增長較高的重要原因。
藥企、藥代、醫院、醫生、CSO/CSP等共同組成了醫藥行業利益共同體，任何一環節發現的問題，均導致法律風險向上下游傳導，牽一發而動全身。兩票制之前，諸多醫藥經銷企業從事“過票”、“走票”業務，截留利潤以解決醫藥代表傭金、返利。兩票制之后，“過票”、“走票”難以為繼，醫藥企業由“低開”藥價轉為“高開”藥價，因此不得以通過增加成本、費用報銷的方式套取資金。這時候，藥企往往要求藥代提供相應票據，而由于財務人員面對海量票據疏于對其真實性、關聯性、合法性予以核查，由此導致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虛開發票風險。
2018-2020年間，各地稅務部門對CSP虛開增值稅普通發票及下游藥企接受虛開發票的問題進行了集中查處，以武漢、莆田等地稅務機關發現的違法行為最為嚴重。對于查處的CSP，存在的明顯特征是：冒用他人身份信息虛假注冊小規模公司，短期集中、頂額開具開票，公賬無資金，開完走逃失聯。一旦CSP走逃失聯，受票醫藥企業的主管稅務機關將收到《已證實虛開通知單》、《協查函》而對醫藥企業進行相應查處，而這些發票往往由醫藥代表提供、用于報銷相關費用。
業內人士建議，為了避免上述不合規發票、虛開發票對藥企，尤其是上市公司的生產經營、良好商譽產生重大不利影響，造成經濟損失乃至相關人員面臨刑事責任，除了在費用報銷方面加強財務會計人員的審核職責外，醫藥企業應及時建立風險隔離機制。
一是針對咨詢、推廣服務供應商，應建立服務商選取、管理與考核制度，對服務商本身的稅務合規進行評估，以減少服務商走逃失聯風險；同時要求服務商記錄服務過程與成果并提交相應證明材料留存備查。
二是針對醫藥代表，應建立、完善費用審查、報銷制度，記錄醫藥代表信息及所報銷項目，對其報銷發票核實是否實際發生，發票及所附材料的內容與宣傳、推廣、廣告宣傳等服務內容所顯示的要素是否相符，若發現發票、票據存疑的，應及時聯系醫藥代表核實情況。
此外，藥企想要避免在稅務方面帶來的風險就必須做好稅務合規工作，做好稅收籌劃，提高安全防范意識，提高稅務信息化程度，對上下游的交易發票、銷售代表等員工報銷發票嚴格把控和審核，才能有效避免在稅務方面帶來的風險。